屡屡想起西藏,总是思绪万千,情难自禁,很想通过某种方式去释放去表达,却常常不知何处下手,我知道我有限的词汇写不出纯粹的西藏,我还是斗胆拿起笔写一些矫情的文字慰藉不安的内心,矫情就矫情吧,对西藏而言,再多的矫情都不过分的。
其实很久以前我对西藏从心底是排斥的:茫茫高原、恶劣的环境,荒无人烟、愚昧落后迷信以及血腥的农奴制,种种不好的印象让我只想远远的逃开他,我怎么会去亲近他呢?在中学历史课本上看到文成公主进藏的故事,我还一度为她担忧:在那蛮荒之地,她一定生不如死!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高原的种种异域之美慢慢溶蚀了我固执的偏见,我渐渐对他心生向往了:是蓝天上悠悠的白云?是天空盘旋的雄鹰?是布达拉宫的庄严宏伟?是征服珠峰的壮举?是纳木错神秘的蓝?还是藏民们一个个虔诚的长头?我不得而知。“在那东山顶上,升起了白白的月亮……”直到谭晶那干净而空灵的歌声把我带进了一个超尘脱俗的世界,循着她的歌声我知道了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读到了高原上那个离经叛道却又让人为之动容的爱情故事,还有他的诗歌中那种坦诚中的执着、执着中的简单、简单中的深刻,深刻中的温暖。因为仓央嘉措,西藏不再冰冷,高原不再坚硬,信仰不再需要仰视,我感觉到了高原上纯净而温暖的阳光,雪峰的温度仿佛触手可及,我恋上了西藏,我觉得我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了。
在那个炎夏说走就走,我终于行走在了在电视中多次看到的青藏铁路上,火车叩击铁轨那节奏明快的声音把我带到了遥远的大唐,我不知道一千三百多年前文成公主是怎样进藏的?闭目遐想,仿佛听到了公元七世纪文成公主进藏队伍那哒哒的马蹄声,她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是去殉道还是去赴一场爱情盛宴? “ 那一年 磕长头匍匐在地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生, 只为途中与你相见。”仓央嘉措的诗句又在我耳边回旋,不由得泪盈双眸,这泪水为文成公主?为仓央嘉措?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萦绕心间。
火车在高原上飞驰,雪峰、湖泊、草原、还有日落日出的壮观无不震撼着我,在美景中享受,在享受中思索,在思索中赞叹,在赞叹中感动,每一个拐弯处都有一个未知的世界,每一个未知的世界呈现在眼前时就有一个新的自我诞生,是的,在这里我不断地在重生。辽远的天空,绵延的山脉,无边的草原,在这里我才真正感到自我的渺小,连自我都那么渺小还有什么事情是大?
“来到拉萨,来到布达拉”,空间说说发出后引得朋友羡慕不已,和众多初到拉萨旅行者一样,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和兴奋。这一刻我成了一个真正的旅人,根据网上早就做好的功课筛选最佳景点规划旅游路线,一天大部分时间在车上度过,只有偶尔出现的大片大片金黄的青稞麦田或者油菜花让我在疲惫的颠簸中清醒一刻,来到景点随着如织的人流下车抢占最佳拍摄位置,或者随着狂欢的人流在一个个景点粗浅的浏览,我如一只蜻蜓掠过水面一样掠过了雅鲁藏布江、南伊沟、卡若拉冰川、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纳木错,羊卓雍错……也曾如一直翩飞的蝴蝶般跟藏民一起忘情的跳舞,也曾自豪的站在云端俯览如蓝宝石般镶嵌在大山中的羊卓雍错,也曾把凶猛的藏獒抱在怀中,也曾站在五千多米的纳根那山口得意自己也敢闯生命的禁区……这五六天我是一个真正得旅者,只为完成“到此一游”的夙愿。忘记了曾经对雅鲁藏布江的大峡谷的憧憬,忘记了曾经对巍峨绵延的喜马拉雅的崇拜,忘记了想感受高原土层的厚度,忘记了本想融入藏民生活的意愿。来去匆匆,来不及俯身倾听雅鲁藏布江的雄浑歌唱,来不及定格高原瀑布雪浪涛涛,来不及细细品味南伊沟酥油花的美丽,来不及静心感受喜马拉雅山深邃的思想,也来不及沉醉扎什伦布寺绵久的佛教文化,就这样匆匆的走过。西藏,我的确只是你的过客!
回到拉萨,没有了看美景的兴奋,心中却是无限的遗憾,不甘心就此结束难得的西游之旅,在拉萨这座城我再也不会放过西藏最本真的味道,我要做一个归人!接下来的两天多时间里,追逐着拉萨藏香的风和酥油的雨,沉醉于青稞酒的甘甜醇香,品着酥油茶里食盐与酥油碰撞交汇后和谐共生的独特味道;在小昭寺街上感受藏民的生活;到被称为高原“颐和园”的罗布林卡喇嘛夏宫想象藏戏上演的传奇;到西藏博物馆解读他千年的历史文化;在布达拉宫广场虔诚的仰视这座建造在红山上庄严肃穆的宫殿,看它的唐卡、佛塔、壁画、建筑,还有它脚下公园欢快的锅庄,它如同一个强大的磁场把四面八方的游客聚集到这里,各民族在这里不分彼此相亲相爱。当然更不会错过被称为“拉萨的眼睛”的大昭寺,八角街上转寺的人流如潮,广场上一排排匍匐在地朝拜者此起彼伏,阳光明媚的下午八角街上的游客在大昭寺外墙根下悠闲的享受阳光。最难以忘怀的是八廓街那个断腿的信徒千里迢迢来到拉萨,拄着拐绕大昭寺一步一叩首虔诚磕着长头,衣衫褴褛满面尘土的他目光却如纳木错圣湖一样平和宁静;还有那个黑发夹杂着不少白发的长辫子老阿妈在夕阳下虔诚的俯身在地就如同夕阳下的雪峰一般圣洁美丽。我在这里流连,我在这里感动,我在这里忘记,我在这里新生。我不是信徒,可我不知足不觉加入了信众的行列在八廓街绕大昭寺虔诚的转了三圈,这绝不是跟风,我想走进他们,想探求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在人类生存环境最恶劣的地方能幸福的活着。跟随他们转寺的途中,冥冥中我感受到了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信仰的力量!这信仰的力量让这里的一切景观变得如此纯粹!
雨果说:“信仰,是人们所必须的。什么也不信的人不会有幸福。”人活着不能没有信仰,否则你的精神将无处安放。信仰让你的内心变得宁静,信仰让你生活过得幸福,信仰让你的目标变的明晰,信仰让你的步伐走的稳健,信仰不是迷信,信仰与宗教无关,信仰和平,信仰爱国,信仰真理,信仰科学,源远流长几千年的华夏文明处处是信仰谱写的华章。我深刻的理解了那位衣衫褴褛的断腿信徒目光里的宁静,懂得了那位白发阿妈十万个长头里许下的幸福。我不由得想到了文成公主,原来她不是去殉道,她是去赴一场爱的盛宴,她是幸福的,因为她有信仰,他信仰和平信仰民族团结,她是热爱这片高原的,她更热爱高原上的人,她与松臧干布一起设计建造的大昭寺汉藏风格相融,如果没有执着的信仰,大唐的遗风怎么会与这片土地如此水乳交融!她用她的智慧让一个盛世大唐驻进藏民们的心中,用她的慈悲让这里的人民心甘情愿的皈依中原文明,也让这块土地与华夏生死相依。
在这信仰缺失人心浮躁的世代,每个角落里都充斥的欲望的味道,熙来攘往追名逐利有多少人迷失了自己?但是请你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们的信仰,大昭寺广场上那个叫琼旺的小姑娘说:“他们虔诚的膜拜是为六道众生离苦得乐”;请不要用世俗的心思去衡量他们有多少财产,他们把毕生的财富都都交付给了他们的信仰,不然今天你怎么还会看见屹立千年的布达拉宫和大昭寺依然如新?怎么会感受到贫瘠的高原上的幸福安宁?他们的信仰如高原的土层一样厚重,厚实的土层也将他们托起而最接近天堂;信仰让他们的胸怀如无边无际的高原一样广阔,所以这里的蓝天才会那么湛蓝,云朵才会那么轻盈,湖水才会那么清澈,他们才会那么简单那么幸福。
归期迫近不得不别,拉萨,我走了,可我还欠你一个长头,这也许是你给我再见你最充足的理由。如果我再见你,我一定会太阳升起的早晨走完布达拉宫转经道后在宗角禄康公园跟着嘉措老人跳起欢快的锅庄,然后到玛吉阿米甜茶馆要一壶甜茶消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时光;在清凉如水的夜色里到“老鱼饭局”的楼上找一个靠窗的位子一边品尝地道的臧餐一边饱览布达拉宫华灯璀璨的夜景;在大雨倾盆的日子呆在奇美拉措客栈慵懒的翻着《藏地密码》或者看雨或者发呆;在风和日丽的下午坐在大昭寺的阶沿边看僧人们因激烈辩经时而拊掌时而跳跃的生龙活虎的身姿;当然我一定不会忘记我未了的心愿:在夕阳的余晖里让身体紧贴泥土的温暖在大昭寺门前磕一个长头,不为祈祷无关期许,我只想感受那种匍匐在地时抖落一身欲望和负重的轻松,然后还原一个如婴儿般简单快乐的自己,找回迷失的本性。
文:张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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